苏轼写了《猪肉颂》歌颂猪肉之美,和他为至交好友的黄庭坚,则写下《苦笋赋》,将苦笋的美名大书特书。
那时候,同乡的人常食苦笋,但他却难以忍受这个味道。而后在外求学、科考、做官,回家的机会越来越少,才对这种风味愈发想念起来。
岁月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未等回乡觅得熟悉滋味,他便遭贬谪。一路辗转后,终于在异乡宜宾度过的第二年春天,他才再次吃到了苦笋。
大约是年岁渐长,心境不同,这次他却品出了不一样的滋味,感慨其“甘脆惬当,小苦而反成味”,并就此爱上。
酸能带给人新鲜,甜能带给人治愈,咸能带给人滋味,辣能带给人刺激……苦,带给人的则是一种名为“接纳”的智慧。
懂得品味微苦的人,因有所经历,而不拘于外在。想要活得随性,所以更懂得要坦然放下,让一切随风。
清鲜的芥蓝过油清炒,翠绿出锅,口感仍鲜嫩。将芥蓝放入煲中焗熟,“啫啫”声不绝,揭盖时香气满屋。
最受欢迎的还要数苦瓜,这种名为“半生瓜”的食物曾让每个广东小孩皱眉,但长大后却“愈来愈记挂”。
将苦瓜与狮子头同煮,苦瓜也不辜负“君子菜”的美名。它清苦自甘,绝不将苦味附着于它物之上,但一抹鲜味却久久流传。
一道清炒苦瓜,在淋漓的水气中绽放出清鲜,颇有风味。若和腊肉同炒,味道更为鲜美,还会越嚼越香。
只见煮至奶白的鱼汤中,粉嫩的鱼肉与翠绿的苦瓜上下浮沉,色彩明丽动人。盛到碗中,在袅袅热气里,仿佛能够鲜透整个季节。
在当下时节,除了萝卜、豌豆颠儿,也唯有儿菜能够覆盖一方了。儿菜,是芥菜类的一种,口感爽脆,味道清苦。
四川人吃儿菜的方法,有煮儿菜、泡儿菜、炒泡儿菜、拌泡儿菜。对会吃的人来说,这一口实在好下饭。
枸杞头、马兰头、芥菜头、苜蓿头、菊花脑……那些翠绿的、在春天突然冒尖的野菜,就像把春风十里装入味蕾,鲜嫩得出汁,微苦得可爱。
树头菜、苦青菜、刺五加,还有集多种苦味为大成的撒撇(云南特色菜),别人不敢轻易尝试,当地人爱到“发疯”。
去地里拔的苦苦菜,细长带有锯齿,用醋和辣子凉拌上,食欲一下子就打开了。裹面粉上锅蒸,又变成了麦饭。
至于白果,用来和同样带有微苦的百合同炒,再加上虾仁,谁会拒绝这一碟玲珑珍味呢?微苦反而是风味的点睛之笔。
对于懂得品味微苦的人来说,微苦是人生的常态。先有微苦,后有回甘,就像跨过难关,便有风轻云淡一般。
“在人生的道路上,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旅客,与其懵懵懂懂的活一辈子,倒不如品尝一点不平常的滋味,似苦而是甜。”
初尝让人皱眉、吐舌,再品反而让人清爽、酣然。能够驾驭它的人,往往能在寻常食材中品味出不同滋味,在历经打磨后学会返璞归真。
在他历经波折的一生中,其实多次想回家而不能回。从第一次离家到第一次归家之间,相隔近10年,第二次则更久……
如此经历,他的下笔却是极其克制的。写炒米与焦屑如叙家常,不会矫作煽情。写咸鸭蛋又是灵动有趣的,绝非寡淡生硬。
写到带有苦味的茨菇,他直白地表述说,小时候“对它没有好感”,认为它难吃。一到下雪天,家里便会将咸菜切了与茨菇片同煮做成汤,他也要强调说“没有吃惯的人,是不容易引起食欲的”。
“前好几年……因为久违,我对茨菇有了感情……菜市场春节前后有卖茨菇的,我见到,必要买一点回来加肉炒了。”
对于汪曾祺来说,彼时不屑的家乡味是他与故乡的遥远牵绊。那种微苦的味道,在岁月的更迭中化为了他的从容,也在异乡的餐桌上,通过熟悉的风味赠予一抹心安。
当天然的苦味化合物在口腔中缓缓沉淀,自舌尖袅袅泛起的回甘余韵绵长,这才是甜味体验的另一番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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