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样的耐力,在中国上演半年的大迁徙?是怎样的势力,能给中国大地涂上1亿多亩的鲜黄?是怎样的魅力,从少有问津到万人追随?
油菜在我国广泛分布,根据播种时间分为冬油菜和春油菜两大类,相应的,花期也分为春花和夏花两种。从东南到西北,从平原到高原,在中华大地上演一场从初春到仲夏的接力。
元旦一过,油菜花在海南岛、岛悄悄露头;早春二月,广西阳朔、云南罗平、贵州安顺等地的油菜花,成了喀斯特山林大地的画布。
而到了3月,中国面积最大的油菜花海,在长江流域推进,塑造了众多“最美乡村”;4、5月份,甘肃、陕西等地的油菜花为春花浪潮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到了6、7月份,在新疆天山腹地,在青藏高原,在呼伦贝尔大草原,油菜花与雪山、湖泊为伴,盛开到无垠,绽放到天际,雄壮之美无以言表。
在中国南端的两大海岛——海南岛和岛上,1月,中国北方还是隆冬时节,斑驳的油菜花在田间地头已经开放,也拉开了中国大地上1亿多亩油菜花大迁徙的序幕。
油菜花从两大海岛袭来,越过海峡,在岭南、福建和云贵高原喀斯特地貌中的平坝等地集结,中国上的油菜花大迁徙正式上演。
在福建永定,初溪土楼古村落周边的梯田上,麦浪要到金秋才会登场,春天则是黄绿相间的油菜花浪。这里的楼名都带有一个“庆”字,集庆楼、余庆楼、绳庆楼、华庆楼……庆丰收、庆团圆,就像这梯田盛满的从春到秋的金黄一样,喜庆祥和。
在广东开平,同样作为世界文化遗产,碉楼集古希腊、古罗马等多种风格为一身,被一团团的油菜花簇拥着,少了一分军事防御的严肃,多了一丝春暖花开的温柔。
而在清远,不仅清远鸡名满全粤,英德油菜花田也是广东最集中的区域,但也不过三五千亩的样子,更壮丽的花海还得往西去。
油菜是喜凉耐寒作物,两广地区气温偏高,总体不适宜油菜大面积种植,而纬度相近、海拔较高的云贵地区,阳光充足、雨量充沛,更适宜油菜生长。
每年2到3月,20多万亩油菜花在云南罗平开放,登上金鸡峰,放眼望去,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金黄。远处的圆锥形的喀斯特小山,就像这片海洋中的一个个小岛。
在2002年,上海大世界吉尼斯总部曾授予罗平“世界最大的自然天成花园”称号,罗平国际油菜花节也从1999年春开始举办至今,成了全国一年一度的赏花盛会。
比罗平稍晚,隔壁不远的贵州兴义万峰林,油菜花也在峰林间的平坝上次第绽放。这里是中国喀斯特地貌中发育最成熟的锥状峰林典型代表,明代大旅行家徐霞客曾感叹道:“天下山峰何其多,唯有此处峰成林。”
在层叠的峰林间,万亩油菜花在阳光的掩映下,在林间的平坝上向远处的天边延展,刹那间,竟不知是山包围了花,还是花海包围了山峰。
贵州是山地大省,稀少的平坝仿佛在春天被油菜花填满,成了绿色贵州中灵动的片片鲜黄。在安顺,人们用油菜花种出了一个“龙”字,周围就是喀斯特溶洞组成的“龙宫”,相得益彰。
告别了西南喀斯特山地,油菜花从四川、重庆,沿着长江到湖北、到安徽、到江西,再开到长江入海口的崇明岛,在中国腰部画下了2000多公里长的花带。
四川盆地是我国重要的油菜种植区,各种大大小小的坝子上开满油菜花时,盆地仿佛成了一个金色的巨碗,而不少川菜和火锅汤底,也都离不开菜籽油——这一油菜开花之后的产物。
川西坝子的菜花颇有名气,犍为嘉阳的小火车是国内还在正常运行的客运蒸汽火车,堪称“工业的活化石”,每年菜花季,也是体验小火车的最佳时期。
小火车途径的菜子坝,因一到春天遍地种满油菜花而得名,这里的C字形大转弯将火车和花海融为一体,给柔美的菜花画上一圈硬朗的钢铁弧线。
而在四川古蔺和重庆潼南,人们更喜欢在菜花海中写字作画:“画里乡村”直白的告诉你,山水环绕的双溪镇就像画一样美丽;在潼南崇龛,人们用油菜花种出了直径达236米的中国最大太极图,展示着道教始祖故里的风情。
满目金黄香百里,一方春色惹人醉。到了湖北荆州,50多万亩的油菜花竞相绽放,泥土的清香和油菜花的香味,弥漫于乡村田园,构成了“鱼米之乡”美丽富庶的春色画卷。
顺着长江往下,到了黟县、歙县、婺源等古徽州一带,油菜花好像突然收起了大面积扩张的野心,心甘情愿的当一个配角,妆点着中国人心中的诗意乡村。
在黟县柯村,油菜花和棋子般的村舍,共同构成了“中国最纯朴乡村”的春色;在黟县卢村,黄花合着远山的云雾,衬着近处徽派古建,春黄不让秋红;在新安江畔,黄灿灿的油菜花与江水、行舟、人家,构成了一幅流动的江南春景图。
如今,油菜花成了婺源最鲜明的标签之一,层层金黄的花海和黑白相间的古民居交相辉映,仿佛这里成了都市人们躲避喧嚣的理想之地,“中国最美的乡村”的头衔背后,油菜花功不可没。
兴化是江苏里下河地区的一颗明珠,这里的油菜花有别样的一番景致:垛岸星罗棋布,似千万小岛荡漾于水面之上。
“河有万湾多碧水,田无一垛不黄花”,荡舟其间,就如画中游。如果登高远望,一块块的油菜花田好像漂浮于水面之上般神奇。
素有“陇上江南”之称的甘肃陇南,与甘肃其他山地地区大不同,这里“河网密布”。无论是鸡峰山下的农田,还是范坝上的耕地,每年春季,油菜花的影子无处不在,仿佛这里成了江南花海的余音。
汉中,处在川、陕、甘三省之交,北边矗立着秦岭,往南倚靠着大巴山,是在群山环抱中生长出来的一块狭长盆地。
每年春天,100多万亩油菜花把汉中装缀成一只巨大的山水盆景。山川、村舍、河流、道路被油菜花海连在一起,这里仿佛成了秦岭之中的鲜花王国。
6到8月的油菜夏花,是一场强者的较量,向着更高、更冷、更加遥远的边疆,是一场宏伟的战略转移。
在祖国的西疆边陲,油菜花海铺满伊昭公路两旁,放眼望去,或是无边无垠看不到尽头,或是在巍峨的雪山下戛然而止。
它们,可以在林芝和桃花呼应,可以在日喀则的山谷中遥望珠穆朗玛峰,也可以在雅鲁藏布江峡谷中随着奔腾的水汽摇曳。
当然,最壮丽的“空中花园”就在青海湖畔。青海湖是中国内陆最大咸水湖,藏语名为“措温布”,意为“青色的海”。
当湖边油菜花成群绽放,水鸟飞舞,牦牛漫步,青色与连成一片,成就了这片高原上少有的鲜艳。在盛花期,青海湖还会举办自行车环湖赛,这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国际性公路自行车赛。
从青海湖向北,在祁连山、达坂山之中,门源的油菜花显得更加静谧。“门源油,天下流”,50多万亩的油菜花让这里成了一个“金盆地”:不仅在于颜色的金黄,菜籽油和菜花蜜更是人们的财富来源之一。
最后,让我们来到呼伦贝尔,中国最负盛名的草原之一,7、8月的油菜花把绿色的草原染成了,天与花相连,山丘起伏交错,大地是跃动的。
虽然在更高、更北的地方,油菜花也许还有零星开放,但大面积的盛放已经接近尾声。在草原的天地之间,让我们结束这一场持续大半年的1亿亩油菜花旅程。
在距今8000多年前的甘肃秦安大地湾遗址,考古学家发现了已经碳化的油菜籽残骸;而在陕西半坡遗址中,也发现了油菜籽,距今6000多年。
虽然油菜籽早已出现在中国人的生活中,但在相当长时间里,油菜被当成蔬菜食用,称做芸苔菜,不是为了榨油,更不是为了观赏。
宋始,人们已经为了榨油而种植油菜。明清以后,油菜种植大规模扩张,菜籽油逐渐成为我国食用油之一,油菜也成了中国四大油料作物(油菜、大豆、花生和芝麻)之一。
我国原产的白菜型油菜、芥菜型油菜也逐步“退休”,主流品种成了甘蓝型油菜,并且以双低优质油菜为主(菜油中芥酸含量低于3%,菜饼中硫代葡萄糖苷含量低于30微摩尔/克饼)。
油菜是一种喜凉耐寒作物,适应性特别强,从海南到呼伦贝尔,从上海到新疆昭苏,到处可见它的身影。并且,和耕地轮作植物相比,油菜不仅不损耗地力,还有肥田的功效,妥妥的优质“备胎”。
很少有人只为了赏花而种植油菜,尤其在古代,诗人们赞美梅花的傲雪坚强,感叹兰花高洁典雅,期待桃花带来的幸福和,而对于油菜花少有问津。哪怕只言片语的诗词中出现了油菜花,也有嫌弃之情。
刘禹锡在《游玄都观》诗中写道:“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他是专门来玄都观赏桃花的,结果来晚了,桃花没了,就剩了些油菜花,满满的失望之意。
虽然乾隆越过了“美貌”的夸赞,重点说了实用价值,但的确,为人们提供甜美的蜂蜜和生活必须的食用油,菜花怎么能和野草相提并论呢?
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长枪短炮的人们,追随着油菜花的脚步,创造着一张张的油菜之美。同时,长达半年的油菜花季里,辛劳的养蜂人带着小家伙们,也跟随着油菜花制造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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