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广袤无垠的草原和皑皑雪山,从白桦林深处骑马出现的俊美少年巴太,美景和爱情(男色)都令人心醉。
以往娇嗲时髦的上海女人变成灰头土脸皮肤黝黑的糙汉子,马伊俐的形象变得够彻底,但那份精明和自洽倒是一以贯之留存下来。
在她的小卖部里,“相思鸟”牌香烟变成了“小鸟”牌;瓶子是手雷形状的白酒变成了“砰砰”,简单易懂好操作,买家卖家皆大欢喜。
看着一群异族女人满脸认真跟她学脏话,而她不停地往嘴里送瓜子,这幕场景令人捧腹:这个女人,有点意思。
发现家里电视坏了,但患阿尔茨海默症的奶奶执意要看,她二话不说拿石头砌成一个方框立在那,几只鸡闲庭信步迈过去,张凤侠对婆婆说:看,这是农业频道!
她告诉女儿打算去夏牧场,女儿李文秀埋怨她总是频繁搬家,搞得自己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还指责她这是逃避父亲去世留下的心理阴影,她张口回怼:
睡到半夜床塌了,女儿文秀惊叫连连,打算摇醒她,张凤侠眼都不睁地兀自蒙头大睡,只是嘟哝一句:怕什么,又不是天塌了。
女儿灰头土脸从乌鲁木齐回来,她并不多问,只是看似无心地说一句:你那个乌鲁木齐当作家的活,能养活自己不?
李文秀按账本上记录的名字却找“大熊”要钱,气得那个哈萨克中年男人要动手打她,家里养的狗也差点咬到她;另外一个被催账的哈萨克中年妇女则哭哭啼啼死活不承认欠了钱……
眼看李文秀捅了一堆篓子,张凤侠拉着她不慌不忙向那些哈萨克人道歉,态度谦卑又诚恳,危机一一解除。
李文秀从一开始无奈返乡到心甘情愿跟张凤侠去夏牧场,与其说是因为与哈萨克帅哥巴太的邂逅,倒不如说她从母亲这里感受到了草原生活的魅力:
比如母女俩被骑着马的巴太一通围追堵截,甚至接连射出几只箭要拦住她们;张凤侠以为李文秀之前去巴太死去的哥哥家要账得罪了他家,所以要来收拾她们,吓得连连声明这账她本来就没打算要。
哇,一头骆驼可远远不止两千块啊,去夏牧场也能派上用场。母女俩惊喜若狂,张凤侠诚恳表示骆驼可以借用,等他们有了钱再还回去。
李文秀由此认识到,牧区有它独特的人际关系规则和心灵约束,这里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本能的相互需求所起到的制约有限却已足够。
草原上的生活可比城里丰富多了,这里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素材,也没人嘲笑她给她压力,所以她可以慢慢地写。
胆小怯懦的她不用把自己淹没在人群中,她可以从容地感受生活,即便颠沛流离,也比在城里打工时感受陌生人的算计更让她有安全感。
尤其是不顾李文秀反对,和女儿前领班高晓亮搞到一起,谈了一段惊世骇俗的“年下恋”,这段情节颇受原著党诟病。
但电视剧有电视剧的传播逻辑,要体现戏剧冲突和刻画人物性格,一个原本柔弱的江苏知青总不会突然就变成了西北女汉子,而对爱情的向往与追求原本是不分年龄和身份的,所谓“食色性也”。
何况导演滕丛丛原本就擅长表达女性意识的觉醒,她在《送我上青云》里讲述了都市精英女性直面,反抗社会规训的故事。
那么在阿勒泰的辽阔疆域,对于张凤侠这样狂放不羁的女子,找个小男友谈场恋爱又有什么大不了?何况小卖部也缺个干活的男人。
丈夫的去世让她黯然神伤,总是时不时去河边借酒浇愁,高晓亮的出现让她以为这是丈夫对她的弥补,坦然接受他的知恩图报以身相许,和他耳鬓厮磨,甚至惊觉自己“突然听不懂哈语了”。
不过张凤侠爱就爱得坦荡,她能在晒干木耳时兴之所致拉着高晓亮去河边喝酒看彩虹,也会提醒这个小男人不要去做假虫草生意挣亏心钱;她甚至也猜得出来高晓亮带着山货去卖大概率是不会再回来了。
所以她心里其实始终明镜似的,固然文秀有她的纯真爱情,但一个丧偶的中年女人“一晌贪欢”,也没什么丢人,是吧?
虽然她人财两失,但面对村主任夫妻俩的同情,张凤侠倒是无比磊落:男人没了嘛再找一个,有什么了不起。
张凤侠的江苏籍身份决定了演员的外形要娇小,而马伊俐骨子里的好强与自洽又让她赋予了角色十足的洒脱和松弛。
其实文秀在这个阶段代表的是返乡青年的回归,她在剧中最重要的就是体验生活,观察周遭发生的一切。也包括她妈张凤侠的爱恨情仇。
当张凤侠女士人到中年都有足够勇气去爱去受伤的时候,她有什么理由不接纳这里的一切,全身心地投入阿勒泰的广阔呢?
李娟本人在一次访谈中说:她认为生活大部分时候其实是很苦的,所以她在理智上悲观,但情绪上却保持乐观。
看过她原著的读者都知道,李娟的行文是克制的,她从不耽溺于任何悲情,因为她认为:流露悲伤是一件危险的事情。所以,即便是身处再艰苦的环境,她也能让读者感受到明亮的坦然和宁静的喜悦。
剧中有一个前后照应的细节:酒店打工时期的李文秀把墙上女作家伍尔芙的画像扶正;而文秀钦慕的名作家在会见另一个颇有天分的业余作者时说出伍尔芙的名句:每个女人都应该拥有一个自己的房间。
去他的女性主义!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活就好嘛。这草原上的树和花哪个不是活得兴高采烈的,谁规定它什么时候开花什么时候跳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