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的晚上,老公从老家带回一塑料袋苜蓿,我立马将苜蓿泡进水里,起锅,烧水,切点生姜沫,切点豆腐丁,一点海米,水开通通丢进锅里,这时抓一大把灵魂苜蓿与之共煮,看见苜蓿在锅里上下翻滚,左冲右突,我的思绪便飘向小时候我的老家的苜蓿地。

  我小时候家乡的苜蓿地在一处土壕岸边,大概有二三亩,其所有权归那时生产队,苜蓿这个豆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因其富含粗纤维,蛋白质,各种维生素而被张骞从西域带入华夏,流传到中原,当时苜蓿主要喂养战马,而到我小时候,苜蓿除了是餐桌上一道佳肴外,主要用来喂生产队牛。

  每年春暖花开时,苜蓿便从干枯的土地里伸出她的短小嫩绿叶子,给黄土地一点一点披上绿衣,给大地带来勃勃生机,此时生产队为保证苜蓿够牛吃,派专人看护苜蓿地,以防因贪苜蓿鲜香与美味的偷采人。

  大概到了五六月,苜蓿地里苜蓿长大,开出漂亮的紫色花,风一吹摇曳生辉,招蜂引蝶,生产队专门喂牛人员此时不管苜蓿的万种风情,一镰刀一镰刀将地面以上苜蓿杆与她的根分离,在将割下的苜蓿运到牛棚,一铡刀一铡刀将苜蓿铡碎,铡苜蓿得两人搭帮,一个手扶铡刀,一个把苜蓿一小捆一小捆放在抬起铡刀下,铡苜蓿人员全程无视铡刀下的苜蓿伤断处的泪淋淋,无声呐喊,木然的将一小截一小截的苜蓿撒到牛槽,转身离去。

  我和苜蓿的感情始于偷偷采,乐于在其中逮蛐蛐,疯于在紫色花海里追逐蝴蝶,忙于雨后在苜蓿地边缘拾地软。

  我妈妈可以说是哪个年代独生子女,七十年代初外婆因病去世,爸妈为了照顾外爷,便带我们入住外爷村子,而我们从此便生长在一个出门见人基本叫舅,叫姨的环境里,哎,连玩伴多数也是长辈呀,但辈分从未在我们的友情里划下横沟。

  我嘴甜,生就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双眼皮,皮肤白白的,一头乌黑而又靓丽的头发,扎两个辫子,走路一蹦一跳,性格开朗活泼,很招姨姨们喜爱,她们都喜欢带我玩。

  我银铃般声音特别具有穿透力,一笑方圆几里地都能听见,那时田间地头,教室操场到处都留下我爽朗笑声,那时候少年不知愁滋味,不知哭泣流泪为何物,一天天傻乐,那时候我严重怀疑我在我妈肚里着床时是个男儿身,长着长着给转为女儿体,要不我没有女孩的娇滴滴,羞答答,从春回大地开始,我放学就不着家,提个篮子美其名曰拔草,实则在地里游戏玩的乐不思蜀,偷苜蓿被逮住无所畏惧,依然故我继续,偷生产队里菜怕妈妈骂吃饱肚子剩下全给姨姨带回她们家去,偷苹果让人家追,丢了笼子,偷西瓜钻在苞谷地里徒手打开,咪西咪西,偷红薯用妈妈刚给做的新衣包裹,衣服粘上白色无法洗净的粘液而偷偷丢弃,上树折槐花被槐树刺扎破手指、偷吃地里包谷杆被人告到学校,老师罚我手持包谷杆站在讲台边做检讨,可一放学见包谷杆就忘记讲台前的囧态,毫不手软的将包谷杆折断,送进嘴里,从春天到冬眠,凡是地里有的可以裹腹的都逃不过我的爪子,哈哈哈,你说,这是女孩该有的样子吗?

  记得有一年三月下旬,刚脱下笨重的棉衣棉裤,放学路上,我们六人快乐队领头绒花姨姨叫住我,给我说:“小不点,我侦查了,苜蓿可以吃了,生产队苜蓿地都有人看管了,咱们快乐队今晚进军苜蓿地,你回家拿上笼,咱们村口见。”我连忙说:“好”。

  回家,我放下书包,偷偷潜入妈妈房间,打开柜子,摸了五颗大白兔奶糖,提着笼子往村口跑去,路过绒花姨姨家门口时,发现她在等我,见到我,姨姨说:“小不点,快猜我给你带的什么好吃的?”

  绒花姨姨将奶糖装进口袋,而我边大快朵颐的吃着我想了好久的姥姥蒸的鸡腿,边尾随绒花姨姨脚步向我们秘密基地前进。

  等我和绒花姨姨到基地时,秀秀姨姨她们四人已到,开始拔早,绒花姨姨喊到:“伙计们,咱们少拔点草,只要草到时能盖住笼下苜蓿就行,然后咱们战壕集合,战斗战斗,等夜幕降临后再向苜蓿地进军。”

  “我今天不想演邱少云,那天我演邱少云时,你们土疙瘩如雨点般落在我身体周围,我咬紧牙关不能喊,都快把我憋内伤了,不行,我这次要演黄继光,时大喊“打到美帝国主义”,多带劲,多不负我银铃般声音。”

  我们六人在天地被夕阳烧红的空间里里演剧,追逐嬉戏,等夕阳慢慢西下,等夜幕降临,等月亮爬上树梢,等前方战报“看苜蓿专管已回家”,一溜烟进入苜蓿地,三下五除二笼就满了,后边日子我们或两天,或三天,毫无规律的和苜蓿守护者玩捉迷藏。

  我把苜蓿带回家骗妈妈说姨姨给的,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大家都心知肚明,妈妈也从不追究苜蓿真实出处,而我在每个苜蓿下来的春季就会在各种有苜蓿的美味里沉醉。

  妈妈在每个苜蓿下来的春季,如变戏法般将苜蓿以各种姿态搬上我们家的餐桌,焯水凉拌,苜蓿菜卷,蒸麦饭,苜蓿面,苜蓿汤,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妈妈做不到,而苜蓿菜麦饭是我的最爱,妈妈把苜蓿用面一伴,蒸熟,蒜水一浇,吃一口,满嘴留香,我每每都是一口气吃两碗呢。

  人言,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记得一次我们在月亮光辉下,撅苜蓿正起劲,不知谁“快跑,看苜蓿人来了”,我在起跑时被一个土疙瘩使了一个绊子,一头抢地尔,笼里的战利品瞬间洒落一地,

  高空一声惊雷,在我耳边炸裂,闻声抬头,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说“您就放过我吧,我下次不敢了。”

  我提起篮子假模假样往回家路上走去,拐个弯,我跑到我们秘密基地与姨姨们汇合,等看管苜蓿人一走,就杀了个回马枪,毫无顾忌的边偷采边笑,边笑边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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